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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共和军秘史

爱尔兰共和军秘史

     前几天重温了英国导演保罗?格林加斯拍摄的《血色星期天》(BloodySunday),很奇怪自己当初为何仅仅把它当一部战争片来看待,后来又把它理解为一部政治题材片。其实,直到最近我才弄明白,除了像纪录片般上下晃动的镜头语言之外,对于1972年北爱尔兰德里(Derry)的血腥冲突,该片基本没能传达给我们任何有效信息:它的真相、它发生的社会背景、它对爱尔兰此后政治的走向有何种深远影响,所有这些元素都在电影胶片的背后保持了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而根据我有限的阅读经验,1972年不啻为爱尔兰现代政治史上最值得书写的一年。德里的流血事件过后,爱尔兰共和军(IRA)开始了内部的派别分化。而在此之前,这个新芬党(SinnFéin)的军事组织长期以武装斗争为纲,因而被英国政府目为恐怖组织。





  1972年之后的爱尔兰共和军,就像《笑傲江湖》里的华山剑派分裂为“剑宗”和“气宗”两派一样,正式分裂为“正统”(OfficialIRA)和“临时”(ProvisionalIRA)两派。它们虽然同属共和军门下,但两派所持的政治主张可谓大相径庭。正统派以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者自居,宣称逐渐放弃恐怖主义活动,转向非暴力的政治斗争,用笔杆子和嘴皮子与英国政府周旋;而临时派则坚持极端的民族主义,继续恐怖活动,以枪杆子和定时炸弹同英国政府对抗。




  但把共和军的分化简单归结为对流血事件的“反思”,显然是不够的。在企鹅爱尔兰分社新出版的《失去的革命:正统派爱尔兰共和军与工人党遗事》一书中,记录了同样是发生在1972的一个事件:这一年也是爱尔兰就是否加入当时的“欧洲经济共同体”进行全民投票表决的一年。新芬党在爱尔兰国家电视台的帮助下,于都柏林建立了一个临时电台,苦口婆心地劝说爱尔兰兄弟投出反对票。他们的宣传语是:“富人总是会背叛我们穷人。”




  不消多说,“穷人”自然是爱尔兰人的自况,而“富人”,却不单是指西欧那些见利忘义的富裕国家。在《失去的革命》中,作者布莱恩?翰雷和斯科特?米勒道出了这个词更深远的含义:它可以用来指英国的“征服者”,还可以用来指英格兰的新教徒,甚至是更为广义的资产阶级。换句话说,新芬党和爱尔兰共和军的政治野心不仅是“驱除鞑虏,恢复北爱”。在这两位爱尔兰问题专家看来,在20世纪60年代,新芬党与共和军的活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国际社会主义思潮的驱动,他们认为自己的政治运动可以被纳入席卷了从古巴到越南的左翼国家解放运动之列。因此,共和军的内部分裂,与其说是因为“斗争方法”的分歧,不如说是保守的爱尔兰“共和主义者”与“社会主义者”的分道扬镳。而这种分歧,早在1969年底的新芬党党会上便已公开化。




  据书中所载,共和军的领导人之一古尔丁(CathalGoulding)钟情于社会革命,在1964年的时候,他与活跃于爱丁堡的左翼政治家雷?约翰斯顿(RayJohnston)建立了密切往来。约翰斯顿当时正醉心于古巴革命和阿尔及利亚的抗法斗争,这两个国家推翻殖民者统治的经验让他与古尔丁不约而同地看到了爱尔兰全境获得独立的道路。




  于是,古尔丁开始了对共和军成员的“思想改造”。在他的主导下,共和军在1965年建立了政教部,并在全爱尔兰境内建立了将近50处训练营,训练的内容除了涉及军事之外,还有关于爱尔兰历史、世界革命等等内容的讲座。虽然此时的爱尔兰共和军只是“文武双修”而非“偃武修文”,但他们所宣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已经足以被爱尔兰政府视作洪水猛兽,受到打压。对比之下,在那个人人对社会主义噤若寒蝉的冷战时代,临时派共和军所坚持的武装斗争反而显得没那么出格、那么令人紧张了。




  其实从1170年英王亨利二世武力征服爱尔兰开始,爱尔兰人的独立运动就一直未停歇过,除了民族主义作祟之外,更重要的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宗教情结。爱尔兰天主教徒们长期以来视北部占多数的新教徒为异类。这些移民而来的英格兰人长期把持着地方议会,垄断地区经济,可谓占据着“异教徒”和“资产阶级”的双重身份。





  考虑到爱尔兰独特的“阶级现实”,古尔丁与另一位政治家希恩?加兰德(SeanGarland)将六七十年代之交分裂后的一部分新芬党资源重新组建,成立了爱尔兰工人党,继续着他们的革命理想。但他们也深知,要想让爱尔兰独立运动由实际上并未成功的“共和运动”变成一场不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纯粹社会运动,必须要摒除其中夹杂着的那些阴郁的宗教情绪。




  因此,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的正统派共和军与工人党才如此卖力地鼓吹他们非暴力的政治理念,尽量将自己与临时派区隔开。《失去的革命》对于正统派的政治目标这样总结倒:“他们想要建立一个宗教派别之外的阶级运动,从而真正保护爱尔兰的工人阶级。最终的目标则是建立一个完整的32郡县共和国,而非一个天主教共和国。”但遗憾的是,这个目标到今天依然没有实现。




  对于革命缘何“未竟全功”,此书的两位作者也未能给出定论。不过,对于人员构成如此复杂的爱尔兰共和军和新芬党来说,自身的许多理念实际上都无法彻底贯彻,例如在“血色星期天”后宣布放弃暴力活动的正统派,在撒切尔夫人当政时期仍然策划了多次恐怖爆炸。而本来就一直无法在爱尔兰国内形成气候的社会主义思想在苏东剧变和柏林墙倒塌之后更是四分五裂,共和军“革命”的一面最终消退。直到2005年7月,共和军在政府授意下正式弃械,终止武装斗争之时,其实仍然暗中重操旧业,策划着恐怖活动。放弃了数十年前社会革命原则的他们,又重新拿起枪,实践着当初的革命目标。看来,文绉绉式的革命通常只能充当历史故事中的过往云烟,武装与暴力却不会。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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